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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化和妻子满怀期待地凝视着珠儿,眼神中闪烁着渴望知晓更多的光芒,他们屏息敛息,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只等着珠儿继续讲述那神秘莫测的阴司之事。
珠儿微微仰头,双眼望向空中的某一点,似乎那里有他回忆的通道。他的面容带着一丝凝重,轻声说道:“人一旦跨过了生死的界限,就如同踏入了另一个陌生的世界,和阳间的亲人之间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纱幕,往昔的紧密联系也变得模糊不清。除非有人能精准地提及前生那些细微而深刻的过往,才有可能像在黑暗中点亮一盏灯,让他们混沌的意识突然觉醒,记起曾经的种种。昨天,我历经波折,好不容易靠着姜员外的些许人脉关系,才终于见到了惠姊。惠姊的居处华丽非凡,她坐在一张精美的珊瑚床上,眼神有些空洞,我赶忙走上前去,跟她诉说着父母在这阳世对她的无尽思念。可她刚开始只是神情漠然,仿若还深陷在沉睡之中未完全清醒,对我的话没有丝毫反应。我心急如焚,突然灵机一动,说道:‘姊在的时候,那心灵手巧的模样至今仍刻在我心间。犹记得有一次,姊刺绣时,剪刀不慎刺到了手指,那殷红的血滴落在洁白的绫子上,姊却不慌不忙,就着那血迹绣成了一幅精妙绝伦的赤水云图案。如今,母亲还将它视若珍宝,挂在床头的墙壁上,每日每夜都对着它喃喃自语,眼中满是对姊的思念与牵挂。姊难道真的忘了这件饱含深情的往事吗?’惠姊听到我这番话,那空洞的眼神中终于泛起了一丝涟漪,悲伤的神情渐渐浮现,她微微颔首,轻声说道:‘等我告知郎君,定要找机会回去看望阿母。’”
母亲心急如焚,迫不及待地问道:“那她有没有提及何时归来?”珠儿轻轻地摇了摇头,无奈地回答:“她未曾明言,我也无从知晓,或许这阴司之事,本就难以捉摸。”
时光悠悠流转,又有一日,珠儿的脸上突然绽放出兴奋的光彩,他像一只欢快的小鹿般蹦蹦跳跳地来到母亲面前,说道:“母亲,母亲!我感受到了,姊马上就要来了,她出行的排场极大,仆从众多,咱们可得提前多准备些浆酒,好好招待一番。”母亲听闻,手忙脚乱地开始准备。过了片刻,珠儿急匆匆地冲进屋子,大声呼喊着:“姊来啦!”一时间,家里慌乱起来,一家人齐心协力,赶忙将榻搬到宽敞明亮的中堂,珠儿则像个小主人一般,一边跑前跑后,一边招呼着:“姊姊,您一路辛苦了,先在这儿歇歇脚,莫要太过伤心哭泣,以免伤了身子。”然而,众人环顾四周,屋内却空空荡荡,唯有微风轻轻拂过,撩动着众人的心弦,却不见惠姊的半点踪影。
珠儿煞有介事地带领着家人来到门外,神情庄重地焚烧纸钱,将一杯杯清酒洒在地上,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与那看不见的阴司使者沟通。礼毕,他快速跑回屋内,说道:“我已让惠姊的侍从们暂且回去了。惠姊刚刚问我:‘以前我盖的那床绿锦被,曾经被烛花烧了一个像豆子那么大的洞,如今还在吗?’”母亲连忙点头,说道:“在呢,在呢。”说着,便匆匆走到箱子前,双手微微颤抖地打开箱子,小心翼翼地将被子捧了出来。珠儿走上前去,接过被子,说道:“姊让我把它放回原来的闺房里。我这会子感觉有些乏累,先去睡一会儿,待明日再与阿母细细说话。”
邻家的赵氏女,往昔与小惠情同姐妹,曾在那绣阁之中共度了无数欢乐与忧愁的时光。这天夜里,赵氏女在睡梦中恍惚间看到一位身着华丽服饰的女子缓缓走来。只见那女子头戴精致的幞头,身着紫帔,身姿婀娜,面容娇美,眉眼含笑,竟是小惠。小惠走到她的床边,轻轻坐下,与她谈笑风生,那笑容和说话的神态、语气,都和生前毫无二致,仿佛时光从未流逝。小惠温柔地对她说:“我如今已是阴阳两隔之人,每次想要与父母相见,都感觉比跨越千山万水还要艰难。这次,我想借着妹子你的身体,和家人好好说说话,你切莫害怕。”天一亮,赵氏女从梦中惊醒,那梦中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她满心惊恐与疑惑,急忙将这个离奇的梦告诉了自己的母亲。而此时,李化一家还在焦急地等待着,心中怀揣着对小惠归来的期待与不安,不知道这虚幻的梦境是否会变成现实。
赵氏女正与母亲惊魂未定地谈论着夜间的梦,忽然,她的脸色变得煞白,身子如同被抽去了筋骨一般,软软地扑倒在地,瞬间没了声息,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拖入了深深的昏迷之境。母亲惊恐地尖叫起来,手忙脚乱地摇晃着赵氏女的身体,呼喊着她的名字。过了许久,大概有一刻钟的漫长时间,赵氏女才悠悠转醒。她缓缓睁开双眼,眼神中透露出陌生而又熟悉的神情,直直地望向李化的妻子,那目光仿佛穿越了时空,开口说道:“小惠与阿婶分别这几年,您怎么突然生出了这许多白发!岁月真是无情,让您如此操劳憔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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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化的妻子听闻此言,吓得连连后退,瞪大了眼睛,眼中满是恐惧与震惊,惊叫道:“儿啊,你是不是病糊涂了?这是在说什么胡话!”
赵氏女却仿若未闻,神色平静而庄重,她缓缓站起身来,动作优雅地整理好衣衫,向着李妻深深一拜,然后径直朝着门外走去,步伐坚定而从容。李妻心中觉得此事太过蹊跷诡异,仿佛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操控着一切,但她强压下心中的恐惧,好奇心驱使她悄悄地跟在了赵氏女的身后。
赵氏女脚步匆匆,一路疾行,径直来到了李化的房间。一见到李化,她的眼神中瞬间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思念、有愧疚、有眷恋,随后,她立刻扑上前去,紧紧抱住李化,放声哀哀啼哭起来。李化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弄得不知所措,脸上满是惊愕与疑惑,他望向李妻,眼神中充满了询问与求助,仿佛在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氏女哭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哽咽着说道:“儿昨日归家,一路上疲惫不堪,身心俱疲,连一句话都没顾得上说。儿真是不孝啊,半途就抛下了父母,让你们为我伤心难过,这罪过犹如千斤重担,压在儿的心头,实在是难以饶恕!”
李妻听到这里,心中猛地一颤,像是一道闪电划过,她突然明白了什么。泪水夺眶而出,她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情感,扑上前去,紧紧抱住赵氏女,放声大哭起来。哭了一阵后,李妻抽噎着问道:“听闻儿如今在那边过上了富贵日子,为娘心里很是欣慰。只是你既然嫁入了王家,怎么能如此轻易地就回来呢?这其中可有什么隐情?”
赵氏女用衣袖轻轻擦拭着眼泪,回答道:“郎君与儿十分恩爱,公婆也对我关爱有加,视如己出,从不嫌弃我。在那王家,日子也算顺遂。”说着,她不自觉地抬起手,像生前的小惠一样,用手支着下巴,那神情姿态与小惠生前一模一样,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淡淡的怀念与眷恋,仿佛陷入了往昔的回忆之中。
不多时,珠儿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大声喊道:“接姐姐的人来了!”
赵氏女闻言,缓缓站起身来,再次向李化和李妻庄重地拜别,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般扑簌簌地滚落下来,泣声道:“儿这就要走了。”话音刚落,她的身子猛地一晃,如同风中的落叶,再次瘫倒在地。李化和李妻惊慌失措,急忙上前呼唤,声音中充满了焦急与担忧。过了许久,赵氏女才又缓缓苏醒过来,然而,她的眼神却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只是满脸疑惑地看着周围焦急的众人。
此后,日子如流水般缓缓流逝,平静中又带着几分淡淡的哀愁。过了几个月,李化却突然身染重病,原本健壮的身体如同被霜打的茄子,迅速垮了下来。一家人四处寻医问药,访遍了名医,尝试了各种草药方剂,可李化的病情却毫无起色,每况愈下。珠儿满脸忧愁地守在床边,眼神中满是担忧与无助,他对李妻说道:“父亲恐怕是朝不保夕了!我看到有两个鬼坐在床头,一个拿着铁杖子,满脸狰狞,一个挽着四五尺长的苎麻绳,那麻绳在黑暗中闪烁着诡异的光,儿怎么哀求,它们都不肯离去,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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