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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说:“是,很久了。我还以为,再也没有人去了。”激动的手都抖了,仿佛对这票生意感到意外又惊喜。
她端详着老人,发现他比起以前来并没有变得更老,只是胡子更稀疏了。这许多年了,居然还是他在撑船呢。老人把两人让到船上,解开缆绳,篙杆一点,小木船悠悠逆流而上。
船舷处传来哗啦啦的拨水声。瓶笙扭头一看,是绿鳞,他居然仗着背对着老人,把双腿化成蛇尾,在那里划水玩儿。她拍了他一巴掌,他慌忙把蛇尾变回腿,变成两只玉白的脚丫浸在水里。
黑夜层层压抑到了水面,两岸的山越发高耸,前方的水面幽暗,一片薄薄的残月贴在天上,月影破碎在水中。老人在船头点起一盏散发着桔色弱光的灯笼。水流沉缓,像不可预知的未来,隐着猜不透的危险。老人撑船的力度不减当年,逆水而上。
水路很远,整整行了一夜。夜凉如水。瓶笙缩在船尾,依着绿鳞企图取暖。可是蛇妖血冷,身体散发着森森凉气。直到凌晨时分天色微明时,船抵达一处瀑布底下的深潭,瓶笙沉不住气,站在船上向着村寨的方向眺望。
村寨地处山腰,地势比较高,站在船上应该可以望到村子的所在。但是,此时的村寨似乎是被浓重的晨雾裹得严严实实,看不到半个屋角。深山,雨季,起雾是正常的现象,但瓶笙总觉得这雾气不正常。在她的记忆中,山中的起雾时,四处缭绕弥漫,如纱萦绕,宛若仙境。今天的雾气却邪门地聚集在了村寨的位置,似一大朵阴沉的灰白色雨云掉在了半山腰,浓重到化不开的程度。透着不祥的意味。
小船在离岸还有数米远的地方停住了。老人走近瓶笙,向前探着脑袋,期盼地看着瓶笙,也不说话。瓶笙点点头,端详着他的下巴,叹一声说:“只剩下三根胡子了呢。当年我离开时,您的胡子一大把呢。”
老人催道:“姑娘,您倒是快些,我等这一天很久了。”
瓶笙也不急着做什么,叹道:“为什么偏偏让我赶上最后三根?这注定是您最后一次摆渡吗?”
老人点头:“这世间的事有时看着像是机缘巧合,阴差阳错,可是其实早已注定。”
“既然这样……”瓶笙的语调低了下去,“该来的,就来吧。”
伸出手,拔下了老人下颌上仅有的三根胡须。
老人对着拜了一拜,嘴里发出一声欢叫,突然向后翻身一跃,半空中化成一条金鳞闪闪的宽脊大鱼,“扑嗵”一声落入瀑布下的深潭,片刻之后,又从水中跃起,大尾欢快地甩了甩,再度落入水中,击起巨大的水花。
绿鳞看得目瞪口呆:“他是……鱼精?!”
“准确地说,是水妖。”瓶笙说,“我小时候就听族长说,替封族摆渡的这位老爷爷是个因为骗取祭祀而获罪的水妖,被神仙降伏,用万根银针化做银须扎在他的脸上,罚他在此摆渡,每摆渡一次,渡河人就拔下他三根胡须做为报答。直到拔光他才能重获自由。今天,恰巧让我赶上最后一次替他拔胡子。这恐怕不是什么祥瑞之兆,难道预示着……”她硬生生把“有去无回”四个不吉利的字咽了下去。
转头望望几米远开外的岸边,抱怨道:“老水妖只顾得重获自由,也不把船靠岸。”站起身来,亲自执起篙杆,笨拙地想把船撑到岸边去。一撑之下,船原地转了半圈,差点把她晃到水里去,吓得她惊叫了一声,只道是自己不会撑船掌握不好力道。可是一瞥之间,借着船头灯笼的微光,竟看到绿鳞的双腿化成长长的蛇尾,探入到船底,又从另一侧的船舷绕出,把船身整个绞住。
她惊异地唤了一声:“绿鳞!……”
绿鳞看着她,似乎是微微一笑,蛇尾猛然用力,船整个翻了过去,瓶笙顿时落入水中,冰凉的水灌入口鼻,一下子就呛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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