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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九楼知道,提灯因着喜荣华那事怪他联合祝神一同捉弄自己,这段时间做什么都比以前放肆些,谢九楼也只管惯,惯得人无法无天这话也恰当,如今世里世外,对提灯而言,确实是无法无天的。黄泉便是法,观音便是天。
谢九楼么,平平无奇管黄泉和养观音的人罢了。
如今家里这尊观音做什么他都纵着:满屋子的玉雕想薅几个抱着睡就薅几个,床上硌着腰,谢九楼也不吱声;跑到外头一玩就是天黑也随便,只要能回来睡觉就行;清早才换的新衣裳一顿饭功夫跟小狼滚得满身是泥也依他,一天三套换着穿就是。有时提灯玩过头了,无界处天翻地覆的,谢九楼想训劝两句,提灯就跟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扭过头拿两个眼珠子斜他,意思是:喜荣华的事还没过去,你又要拎着我教训什么?
谢九楼眼观鼻鼻观心:算啦算啦,是怒火悲汤里不见天日那一百年把他憋坏了,今时今日自己能看着他闹腾就很不错。
然后巴巴跟在提灯屁股后头收拾残局。
渐渐的提灯得寸进尺,还养成了专在谢九楼去书房看书练字时跑进去捣乱的蛮横习惯这事儿还得追溯到前几天一早。
这些年二人相依相伴,提灯好顽,谢九楼闲时便自己会的东西七七八八都教给了提灯。骑射,下棋,煮茶,只要不沾墨水儿的活计在提灯那儿都好说。
前些天谢九楼一时兴起,自创了一种新的棋盘游戏。
当时满屋子成百上千个玉雕,除了提灯的,还有每逢楚二忌日谢九楼雕刻的楚空遥,又或白老头子生辰时,他每年也会雕刻一个白断雨,偶尔来了兴致,也雕几个鹤顶红的拿给对方摆弄。几百年下来这些玉雕也凑了千八百个,因数量不如提灯的庞大,便与谢父谢母的放在一室。
后来提灯两个玉室来回窜,除了谢九楼爹娘的不碰,其余玉雕全和自己的混拿混放,两室玉雕打乱了搁,谢九楼先时还管管,亦步亦趋跟着,这人前脚乱放,他后脚就捡起来分门别类送回去,日子一久,提灯跑得越来越勤快,拿得越来越多,放得越来越杂,一不注意哪个犄角旮旯里就被他藏了几个,谢九楼捡的速度跟不上他扔的速度,便也懒得管了。
一个晚晴天里,谢九楼照常从书房看了书出来,提灯一如既往坐在门前台阶上摆弄他的一堆玉雕。玉雕列成四四方方的矩阵,提灯时而挪挪白断雨的,时而给楚空遥换个位置,总之他自己模样的一堆小人儿一定时时刻刻包围着唯一一个谢九楼,这是不变的。
暖阳西斜,照在提灯和那一堆玉雕身上,连同他头顶两支玲珑箸也泛着莹润微光。
谢九楼悄无声息靠在门前看了会儿,心想这许多年来,提灯怎么就玩不腻呢?
思绪到了这头,他又反过去想:玩不腻好,若是玩腻了,这世上能使提灯开心的东西又少一样。少一样,便不好。
他在提灯身后陪着,一直到暮色尽收,才过去牵起提灯:“我教你个新玩法。”
其实就是象棋的玩法换了个壳。
车卒将帅换成他们手里的玉雕小人,凑不齐的拿泥人捏几个别的模样凑数。
虽是旧瓶装新酒,提灯却比正儿八经玩象棋时兴致要高。二人第一次下,便尽兴到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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