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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左手拿出一小块儿白银交给小伙计。右手拿银子包往兜里装。没想到小伙计很公正:“老客,您没买我的货,我不要您的钱。”这老客一看小伙计不要,他往兜里放银子包的右手马上伸出来拦:“你应该要的。”而就在这眨眼的工夫,后边这位也往东一转身,用左手的拇指,隔纱袍往上一挑,这银子包就出来啦。他右手一抄,放在自己的兜里,但这么多的人并没有看见,只有海川看见了,心说:银子包被人家偷了,看来这件事情非闹大了不可。
穿黄袍的扔下银子分人群往南,穿蓝袍的也尾随于后,海川定要看个究竟,抱兵刃谱也跟下来。他们一前一后往南过了珠市口再往南,路东里临着街有座两层楼的酒楼——太白楼。
海川瞧着前边这二位进了饭馆,自己也觉着腹中有些饥饿,他也进来。
一个伙计过来:“爷台上楼吧。”海川用眼睛扫视,刚才二位一定是上楼了,海川点头,伙计就喊啦:“楼上看座位。”海川来到楼上,一看靠东边楼窗的桌子这儿,捻槟榔的刚刚坐下,靠旁边楼窗还有一张桌子,海川可就坐下了,放好兵刃谱。伙计过来擦抹桌子问海川:“爷台用什么菜?”“伙计,你给我来四两烧酒,随便来四个菜,然后来四张家常饼,一碗酸辣汤。”时间不大全都端上来,海川一看这四个菜:一盘清炒虾仁,一盘油爆双脆,一盘葱爆羊肉,一盘焦熘里脊。那二位也各自要酒要菜喝上了:“唔呀,伙计。”
伙计赶忙过来:“爷台,您的菜不够吃啦?”这捻槟榔的点头:“你再给我要一盘炒苜蓿肉。”“好的,您稍候。”伙计往楼下走,正路过穿蓝袍的桌前:“唔呀,我说伙计,你也给我来一盘苜蓿肉。”“好啦。”一会儿,一大盘炒苜蓿肉端上来,这盘儿是穿黄袍那位的菜。穿蓝袍的道:“唔呀,把菜嘛给我留下吧。”伙计乐着摇头道:“您的这就炒好,很快就给您端来,这是那位爷台要的。”“唔呀,没有关系的,我们是老乡亲,是朋友,你只管放下。”伙计只好放在桌上,刚要走,穿黄袍的力把赶车——翻啦。“混帐东西,我要的菜为什么给他呀,简直不像话1穿蓝袍的站起来道:“唔呀,老兄啊,不要动怒,不要紧的,我们是朋友嘛,是没有关系的,过来吧,我们一起来吃。”“唔呀,老兄如此地讲话,到显得我的性子急了,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伙计,请把老兄的酒菜搬到我这旯里。”穿蓝的反而和穿黄的凑到一起了,又要酒又要菜,吃得兴高彩烈。海川已经吃完,要看个水落石出,他没走。这时候二位也吃完饭,伙计一算帐说:“爷台,您二位一共吃了一两五钱银子,小费在外。”穿黄袍的伸手接帐单儿:“唔呀,好便宜呀,帐嘛由我来付。”穿蓝袍的一听:“唔呀,不对了,帐嘛是由我来付。”
“不对,不对,我接的帐单子我来付钱,老兄,你要不叫我付钱,我就是个混帐王八羔子。”穿蓝袍的一听:“老兄起了誓,我就谢谢了。”穿黄袍的这位伸手就拿银子包:“唔呀,我的银子包哪旯里去了?老兄埃”“唔呀,怎么的了?”“我的银子包不见了。”“好了,没有关系,我来付钱。”穿蓝袍的伸手一掏,拿出一个蓝绸包来,穿黄袍的一看,心说:这是自己的银子包啊!便道:“唔呀,你这银子包是我的,看来你捻了我的长衫,又偷了我的银子,这样的奚落于我,很是不应该的。”说话就要动手。穿蓝袍的先给了饭钱。然后掖起银子包来说:“你这是什么话,我付了您的饭帐,你还要血口喷人嘛?要打架我们到外面。”说着一按窗台,“噌”地一下就蹦下去了。
这后面是草市,穿黄袍的跟着也蹦下去了,海川也抱起兵刃谱飞身形下去了。海川看这两位一直往南,到了龙须沟,他们飞身过沟,海川也过去,好在这地方是贫穷人住的地方,没人看见。直到天坛根儿下,那二位拔腰越墙而过。海川抱着兵刃谱也飞身过去,看二位往南,来到天坛的西南角大树林里。等海川到那儿,那二位打上了。穿黄袍的使一对亮银练子钹,二尺四寸的钢练儿,皮挽手,前边是个五寸圆的单钹,大肚儿窄边,如同乐器里的钹一样,就是没有那么大,周围的边儿非常薄,锋利无比,双手一抡,“哗楞哗楞”能见响儿。穿蓝袍的使用一对练子镢,二位各自施展蹿纵之技,打得难解难分。海川慢慢地藏在一个砖垛的后面偷看,二位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海川看入了神,一想:他们都是正人君子,绝非歹徒,自己身为侠客,怎能坐山观虎斗,袖手旁观?这样有亏侠义道的天职。思索至此,海川往起一站身,突然,吓了一跳,好像有人用手揪自己。海川急回身,后面无人,仔细一看,不由得面红耳赤。自己蓝布长衫的底摆上,有人给拴了一块半头城砖,用头绳儿拴祝再一摸自己的辫穗儿,不知什么时候,也被人家给掐折啦。哎呀,海川脑盖儿都紫啦,自己的跟头可栽大发啦!他正在两眼发直,忽然在南面一个砖垛的后面有人探身,冲海川一招手。海川抱着兵刃谱,飞身形纵出去。再看这个人撒腿就跑,“柔柔柔,沙沙沙”。海川伏腰追下来。前边这人一边跑一边竖大指,好像是很佩服。他们前后越过坛墙,再上城墙。海川一瞧,嘿!又要领着我溜上城墙上。果然那人前面跑,海川后面追,一直往东。过了蒋台门,拐弯奔沙窝门,到东便门,齐化门,东直、安定、德胜,顺着第一次的路,直到哈德门。这里天色黑下来了,结果这人又没了。海川站在城墙之上,心里难过。自己想啊,江南七省,人才辈出,我童林没栽过跟头啊,没想到在北京自己的家门口,我这跟头栽了!回家吧。
顺着中心马路下来,到了栅栏门,拔腰过去,顺着哈德门里大街,可就奔东单了。
满天的星斗,夜风甚凉,路静人希海川一个人过了东单,在马路口东面往北走在黑暗影里头。突然间,他发现西面有条人影,在房上蹿纵跳跃,滚脊爬坡,身法很快。海川一看,哟,是刘俊!一身三串通口夜行衣,寸排骨头钮,兜裆滚裤,抓地虎的靴子,绢帕包头。他斜插柳背着个包袱,身后背着厚背雁翎刀。海川心里有个偏想:我不在家,你不带着师弟们练功,大晚上的穿着夜行衣,你想干什么呀?要在北京城胡作非为么?北京城里各大王宫、各大臣府里有的是珠宝,有的是美女。你要胡来呀,那我可得宰了你。
想着,就跟上去了。
海川跟到金鱼胡同的胡同口,这么一瞧,哟,金鱼胡同!正记茶叶铺的经理王子延不是在这儿住吗?对!去他家。王伦在路南住,大门关着,走马门也关着。只见穿夜行衣的人拔腰上了王伦家的房,海川也拔腰上了房,心想:他这是要干什么呀?这我可得管。海川往底下一看,好像这下头是底下人住的地方。只见夜行人蹿纵跳跃,又上南房往里,可就到了王伦他们的正院了,也就是第二道院的南房后坡。海川慢慢地右手撑中脊这么一看,嗯,这个人从北面的墙下去了,他把刀亮出来,蹑足潜踪,在院中各处窥探。海川一瞧那架式又不像刘俊,心里疑惑。同时海川又发现人了,东房上一位,西房上一位,影影绰绰,好像是天坛动手的那二位。东房上是穿蓝袍的,西房上是穿黄袍。二位可没看见海川。海川心说:这可是王伦的家呀,要说王伦在北京也是数得着的武术家呀!现在房上头有仨,院子里有一个,可你王伦连影都没有,你算什么武术家呀!再瞧院子里这个人,顺着西房往北来,走到西房墙角这儿,突然,有根蜡杆枪照着夜行人就一枪,夜行人往后一坐腰,“噌”就到了当院。打北山墙一拔腰出来一个人,说话的声音不高,但很有威慑的力量,用枪一点道:“大胆贼人,竟敢到我王伦家中搅闹,你这是飞蛾扑火,自找死路,还不扔家伙被擒吗?”“唰”一抖枪可就到了。夜行人一借步,用刀一架,往外一推,刀走顺水推舟。王子延前把一崩,后把一压,用枪一崩他的刀,紧跟着上右步,枪把就顺着夜行人的腿部打来,夜行人脚尖一点地起来了。王子廷的功夫好呀,一转身右腿往左插,这身子可就转过来了,“啪”一扣枪,枪尖就奔夜行人的后脚跟扎来。夜行人一斜身,这一枪如果扎实了,能把夜行人扎死。但是,枪尖只是在这个人的胯骨上一点,往上跟步“啪”地一脚,把夜行人踹了个跟头。再看这夜行人,就地十八滚,“咕噜”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一长腰上东房。没想到东房上,站起一个人来,南方口音:“林宝,这场抠司你打了吧1“哗啦”一抖链子双镢一转腕子,照着这个夜行人的脑袋就砸下来。夜行人刚上来,身子还没站稳呢,就这么一晃悠,往后一闪,人家跳脊长身一脚,就把他踹下当院。
夜行人知道王伦在下面呢,一拔腰几个跟斗,“噌噌”又奔西房了。没想到西房上也站起一个人来,掌中“哗楞楞”一响:“唔呀,混帐王八羔子林宝,这场抠司你打了吧1“唰”地一下,链子钹就到了,这个夜行人一矮身,人家一抬脚,对着这个夜行人的胸口,“啪1又把他从西房上踹下来了。
夜行人知道要坏,一打腰,脚尖点地“噌”地一下,又上南房,跃脊后坡,他要跑。没想到南房坡这儿,也站起一个来:“朋友,这官司你打了吧1
正是海川。这个贼人一瞧,心说:院里这位可以,东西房上甭说,自己已经吃亏了,只有南房这位是个老实人,我就从这儿跑。他抡起刀,往海川头上一砍,海川抱着兵刃谱,右手一叼他的腕子,一个“金丝缠腕”给叼住了,拿右脚一踹他,“嗵”地一下,这小子就趴下了。海川在南房上对下面的王伦高声叫道:“王伦王掌柜,认识童林吗?凶手我给捆住了。”“哎哟,侠客爷。”“唔呀,哪旮的侠客爷呀?”东西房上的二位可就愣住了。这二位是谁呢?被困的这位又是何人?
原来在浙江省会稽郡北门里住着一位老镖师,姓袁,叫袁泰,人称神镖手。神镖手袁泰老伴已经去世啦,他是个老镖行,会一趟刀法,叫六合刀,上中下走三盘,三十六式。会打穿梭毒药镖,家传独门配的毒药,上打飞禽下打走兽,十分厉害,夜晚之间打香火,百发百中。老头儿因为年岁到了,辞了镖行不干了,老人有一个姑娘,今年才七岁,叫秀英。姑娘长得十分伶俐,也很俊俏,父女二人相依为命。老头儿也教女儿能耐,盘腰、弓腿站架子,教拳脚,也教刀棒。但是老头儿重男轻女,总觉着自己这点儿绝艺传给闺女,将来有什么用呢?再说自己又这么大的年纪,家无三尺应门之童,老头儿心里头有点儿不痛快。有一次老头上街,发现了一个小孩。这小孩也就在七八岁,沿门乞讨,时值夏日,孩子满身直招苍蝇,长了一身的脓疥。但看这孩子长得不错,他住在买卖人的厦子棚底下,这厦子棚没门没户,就这样,人家都轰他,他太脏。老头袁泰看着怪可怜的,心说:这是谁家的孩子?
便掏出几个钱来对孩子说:“得了,你呀,找个地方吃点饭,能换件衣裳就换件衣裳。”袁泰回家了。
过了没几天,南门里六和绸缎店掌柜的,章成锦章老先生来了。他在南门里还是个大户,跟袁泰老哥儿俩最好,而且都善于下围棋,所以走得比较近乎。到这里一叫门,小棵娘出来把门开开:“哟,章叔来了。”“噢,你爹在家吗?”“在,您进去吧1章成锦来到了北屋。老哥儿俩坐下后,袁泰问:“有事吗?”“给您提点事。每常咱们老哥儿俩坐到一块,提来提去就是说孩子太小,又是个姑娘。您总想要个小男孩儿。”“是埃”“我给您介绍一个,您愿意吗?”“谁呀?”“在大街上要饭的那个,长了一身脓包疥,都臭了。他是咱们鼓楼前林儒生家的孩子。”老头一听就不大乐意了。
林儒生是个财主,在本地还很有名,就因为他的行为不正,吃、喝、嫖、赌无所不为,最后,把全部家财都花尽了,两口子穷死了,剩下这么一个八岁的孩子,名叫林宝,就是袁泰前不久看见的那个孩子。一提是林儒生家的孩子,人家老街旧邻都很讨厌,因为他们家有钱的时候没帮过谁,黎民百姓对他很不满意,背地里没有不骂的。现在林宝一身疮疥没钱瞧,所以就落到这种地步。章成锦劝说道:“哥哥,他父母不好,怎么能影响到孩子呢?哥哥家里又没人,我想把孩子叫来,您花俩钱给他瞧瞧,让他有饭吃了,就是救了他的命了。我看他待您将来也错不了。”老头袁泰怎么想呢?林家的孩子我根本不应当要,因为他的父母在本城人缘不好,为富不仁。可是瞧这孩子也真可怜,得了!要了不就完了吗。姑娘秀英也说:“爹呀,把这小孩找到咱们家得了,跟我一块玩也是好的埃”这样,章成锦就把林宝领到袁家。
老头先给他打打辫子,剃剃头,洗洗身上,换了件衣裳,请妥当的先生每天来家给他上药治玻万万没想到,此举引狼入室,招来横祸飞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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