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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石桥的晨雾裹着艾草香漫过窗棂时,许曼婷正用棉布擦拭药柜的铜锁。王振华蹲在门槛外修补被火烧焦的匾额,刨花卷着焦黑的"春和堂"三字,在晨光里起起落落,像极了当年父亲炮制药材时翻飞的药笺。
"这锁眼里的铜锈得用陈醋泡。"穿藏青短褂的老者跨进门槛,烟袋锅在门框上磕了磕,震落几片残存的星图符纸。许曼婷的银镯突然轻颤,镯身映出老者的倒影——他弯腰的弧度竟与二十年前父亲拾掇药碾时的姿态微妙重合。
王振华的刻刀突然顿住。匾额裂缝里渗出暗红液体,沾在指腹竟有当归的苦香。他抬头望向后院的老槐树,见树皮上新添的刀痕正渗出同样的汁液——那是昨夜许曼婷试药时划开的,说是要验树根里沉积的药性。
"当年你母亲在这树下埋过东西。"老者从袖中摸出半块砚台,墨池边缘的裂痕与许曼婷妆匣里的残砚严丝合缝。许曼婷的银针挑开砚台夹层,飘出的不是宣纸,而是半幅绣着并蒂莲的肚兜——丝线里缠着的胎发,正与她枕下那缕银发长度相同。
后院突然传来瓦罐碎裂声。许曼婷提着裙摆冲过去时,见王振华立在倾倒??药架前,掌心托着个青花瓷瓶——瓶身绘着的接生图里,稳婆怀中的婴儿眉心点着朱砂,与沈冬棠棺中翡翠簪头的红痣如出一辙。
"这是沈家祖传的保胎丸。"老者的烟袋杆轻点瓷瓶,"当年你母亲怀七胎时,每日要含三粒。"许曼婷旋开瓶塞的刹那,浓烈的冰片味呛得她眼眶发酸——这气息与记忆里母亲衣襟上的药香微妙重叠。
王振华突然剧烈咳嗽,咳出的血沫里裹着半粒朱砂。许曼婷的银针抵住他腕脉时,发现他掌纹里那道旧灼痕正在渗血——三年前火场里抢出的药箱,箱角烫印的"许"字竟在他皮肤上显形。
"去井边。"老者突然掀开地窖木板,"该见见真正的接生婆了。"
井绳吱呀作响地绞上来时,许曼婷看见辘轳把手上新添的抓痕——与她昨夜梦魇时在床柱上留下的指痕分毫不差。王振华拽着井绳的手背青筋暴起,警服第三颗纽扣蹭在井壁青苔上,蹭出的绿痕竟与当年顾少霆常站的位置重合。
井水映出扭曲的晨光时,许曼婷突然瞧见水底沉着个樟木匣。匣角的铜锁早已锈蚀,锁眼形状正是她耳后褪色的梅花痕。王振华用怀表链缠住匣子提手的刹那,表盖内侧的照片突然清晰——穿阴丹士林旗袍的沈秋棠正抱着襁褓站在井边,脚边散落着六枚系红绳的铜钱。
匣盖掀开的瞬间,三十六个药包同时胀破。当归与白芍在晨光中飞舞,每片药材上都用朱砂写着生辰八字。许曼婷的银针挑起某片当归,叶脉间突然渗出黑色汁液——正是她配制的解药里始终缺的那味引子。
"这才是真正的《产育录》。"老者烟袋杆拨开药渣,露出匣底泛黄的书册。许曼婷的指尖刚触到书页,耳后突然刺痛——褪色的梅花痕渗出细密血珠,在井水表面聚成北斗七星。
王振华突然拽着她后退。井水剧烈翻腾中,六个襁褓虚影浮出水面,每个都系着褪色的红绳。许曼婷的银镯应声碎裂,三十六个铜铃从井底升起,铃舌摆动的节奏竟与当年沈秋棠临盆时的痛呼声暗合。
"接住这个!"老者突然将烟袋锅抛入井中。铜锅坠落的轨迹在晨光里划出星图,正与许曼婷掌心的血珠遥相呼应。井水突然静止,浮出个白瓷药盅——盅底沉淀的朱砂,正是七个婴孩落生时点的眉心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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