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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载沉道:“十指尚有长短,何况人心。卑职不能担保,且恕我直言,谁也没法担保。卑职唯一可以担保的是,将军能继续维持广州府今日的局面。而日后,万一形势大变,到了人力所无法左右的地步,那时,不管我聂载沉留的是旧发还是西式短发,我必竭力保将军的无碍。方大春是我的义兄,这是我对将军你饶过他性命的回报。”
都是聪明之人,康成又怎会不明白他的言下之意,想到屡扑不灭层出不穷的新党之人,顿觉满目苍凉,前途渺茫,一时灰心丧气,有些不知自己这样呕心沥血苦苦经营,前路又到底是在何方。
他的脸色灰败,缓缓地坐了下去,出神半晌,拂了拂手:“你下去吧!我再考虑一番。”
聂载沉朝他行过军礼,戴回自己的帽,也不取回地上的断发,转身离去。
第二天的清早,西营刑场之上,已经被关了三天的方大春和另几个士兵五花大绑地被带上法场。一排准备执行枪刑的士兵端枪立在对面,周围站满了闻讯而来的新军官兵。人人脸色凝重,不时翘首看着远处,等待消息。
方大春倒是神色坦然,对着周围官兵大笑:“老子就剪个自己的头发,居然被自己人给毙了!好极好极!再过二十年,又是一条好汉,到时候这些鞑狗要是还没滚,老子反定了!”
旗人官兵有的面露愧色,有的默不作声,其余士兵则群情激动,纷纷涌上前来。负责维持秩序的几名营官面露紧张之色,其中一人拔枪,朝天鸣警,非但不能震慑,反而令现场愈发混乱。
顾景鸿分开人群,示意众人肃静,自己随后来到方大春的面前,神色沉痛地道:“你们几个是我的属下,我也曾为你们数次去向将军求情,奈何军法如山,无法撼动,我也是无能为力,十分痛惜。但请你们放心,往后你们家中父母子女,我顾景鸿必会加以照看……”
“来了!来了!”
就在这时,法场外传来一道响亮的充满了兴奋的吼叫之声,瞬间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众人纷纷扭头,看见一标下面的几个士兵飞一般地狂奔而来,一边跑,一边大声喊道:“消息来了!消息来了!将军大人有令!饶了方大春他们!不枪毙了,不枪毙了”
法场周围起先一片寂静,突然,官兵们齐齐高声欢呼。有人迅速冲上刑台,拔刀替还没回过神的方大春几人割断了绑索。
陈立爬上高台,高声吼道:“都是我们聂大人的功!是聂大人到将军面前断发,救了方大春他们的!聂大人也变平头了!弟兄们,现在还不剪,要等到什么时候!老子就当你们当中的第一个了!”
他哈哈大笑,从绑腿里拔出匕首,揪住自己的长辫,“咔嚓”一下,把脑后的辫子齐根割断,一声暴喝,远远地丢了出去。
这下可热闹了,法场立刻变成了剪头所。除了旗人官兵和那些胆小谨慎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动又不敢动,其余人无不争着割发。
当高春发带着将军手令气喘吁吁地赶到,已是晚了,地上到处都是一根根的辫子,士兵们有挥刀自割的,有你替我割我替你割的,个个忙得不亦乐乎。
高春发拔出一把手枪,对天砰砰砰砰地放空了一盒子弹,这才终于止住了官兵割发的动作。
众人纷纷看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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