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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问情用一种很奇怪地眼神看着他,然后扫过他的身躯:“没轻没重地拎不清,怎么不作死你。”
说罢,还是把他又抱得紧了紧,贴耳低语:“等你病好了再说。”
但这病似乎是好不了的。
这大约成了一种旧疾,虽然有梅问情调理医治,但也一年不如一年。两人婚后的第十年,贺家老将军病故,原本此事应当瞒着主君,然而梅问情得知之后,考虑了六个时辰,还是将此事告知给了他。
当夜,瑞王府的车驾亲自护送主君奔丧,在贺家府邸之上,一直按照规矩为贺离恨请平安脉的一位年老太医寻到瑞王殿下,悄悄跟她说:“今年冬日一定不要再让王主的正君再走动。”
太医说得过于含蓄,但梅问情比对方还要清楚贺离恨的身体。她沉默无声,只是颔首,手指交叠在一起,不停地摩挲着赤色暗金刺绣的袖口。
老将军的后事结束之后,正是一个漫长的冬日。
这个冬天冷得有些过分,连贺离恨身边的侍奴都不愿意出去,这样的冰天雪地之下,似乎连贺离恨的旧疾反复都显得那么寻常。因为他的病人尽皆知,京都里的铺子也照例为瑞王正君打造棺材,提前预备后事,但已经有三四年没有用上,连这些人都懈怠下来,觉得这又是个无风无浪的雪天。
大雪掩埋了瑞王府朱红色的门槛。
院子里人人扫雪,侍奴给主君熬好了药,正要端进去递给殿下时,却见贺离恨的精神似乎好了许多,他还很年轻,相貌俊美非凡,身上的病气也轻了不少,由着梅问情给他系上披风。
侍奴高兴道:“主君今日气色这样好,说不定开了春就好起来了。”
贺离恨也笑,见梅问情内敛幽沉的神色,凑过去抱她,当着侍奴的面道:“你看殿下,明明都答应带我去看梅花,还这么不情不愿,我都已经亲过她了,她要赖账。”
侍奴还是年少儿郎,闻言脸颊绯红:“主君难得有这样好的兴致,我将药先温着,回来再喝。”
贺离恨一边应下,一边拉着梅问情走出去。
只有他们两人,连小惠姑娘都不曾从旁跟随。他拉着梅问情的手,步伐越走越快,身体从极致的寒,在穿梭之间慢慢泛上一股热、一股潮水般的滚热。他最后几乎牵着梅问情奔跑起来——在这一刻,贺离恨恍惚之间想起昔日初见,他骑在马上,肆意张扬,无忧无虑,骏马飞快的奔跑,风刮在脸上,跟刀子一样。
他一身劲装,弯弓搭箭,跟女郎们比较骑射,对梅问情不服气地喊道:“你虽然长得好看,人品却不怎么样,堂堂女子,突袭有什么好的,再来!”
他的手曾经张开过沉重的大弓,曾经挥舞过银白的缨枪。即便是成亲之后,他也没有被过多管束,常常跟王主在马球场上一较高下,甚至跃上她的马,将手绕到梅问情的身前,不讲规矩地要求她“让让自己”。
他曾经那么……那么地,快乐。
大雪掩住了白梅林的地面,幽冷的香气扑面而来。贺离恨浑身滚烫,又走神,差一点跌倒在雪地里,梅问情很快便反应过来拉住他。
然而贺离恨没想被拉起来,他眨了下眼,甚至把她一起拽倒,跌在厚厚的雪地上。他环住梅问情的腰,抱着她在雪里滚了两圈,迟缓的寒意从晶莹的碎雪之间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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