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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朗辉都忘了哪一天,宋璟帮他掸床单上的头发,弯下腰的时候,他才注意到父亲的两鬓全白了。
二十一岁已经不是小朋友的年纪,他人生一路顺流,到了这里才像是真正长大成人。
章茵绮的眼泪和宋璟的白发宋朗辉都看在眼里,他从小的顺风球都是父母为他铺垫好的,他对父母做的一切却不止是辜负二字可以盖过。他变回一个小朋友,每天认真吃药,听医生的所有话,不去想失禁的狼狈,睡觉之前提醒自己一定要醒过来,像是小朋友写作文一样,每天跟自己默念,希望妈妈不要再掉眼泪,希望爸爸不要再长白头发。
他花了非常多的时间让自己变回一个正常人,可以睡觉,不必时刻提心吊胆下一秒是不是又会被瘾所控制,然后又花了非常多的时间让自己变回宋朗辉。
他从小习惯镜头,宋璟那些导演朋友们在饭桌上最爱讲的故事就是他婴儿时期拍广告对镜头就毫无畏惧,三五岁有了更明确的意识也从来不在镜头前流露半分不自在。戒断成功后,宋朗辉有很长一段时间怕光。
这更多应当是他心理上的原因。他不喜欢晴天,也不喜欢过分明亮的场合,原本有的社交圈子差不多都断掉了,他很长一段时间不出门,在家的时候只要章茵绮和宋璟不在,他白天黑夜都不开灯,窗帘是最遮光的款式。他们全家一起从法国回来那天,明知道行程绝对保密不会有媒体出现,在停车场旁边一对道别的朋友拍照时没关闪光灯,白光一晃而过,宋朗辉上车以后全身都在抖,他怕。
他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是没有办法回到陈琢身边去的。
宋朗辉想了很多办法,在向心理医生寻求帮助前,他甚至试过强行看发光的灯泡,白色的光晃得刺眼,他忍住生理和心理的难受一直看着那点光。
他重新做回宋朗辉,媒体口中含着金汤匙不知人间疾苦的宋公子,重新开始拍戏,定期做体检,搬出去父母家自己生活。于是才有了颁奖典礼后台那几秒钟的擦肩而过,他才可以自信明朗地对陈琢笑,他给自己打分,至少百分之八十和以前一样吧,那陈琢应该是看不出来异样的。
宋朗辉眉目认真,甚至还含着一丝笑意,好像刚刚讲的那个可怜人并不是他,“你不要生气,我并不是想瞒着你,更不想你难过。中间好多次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我也想过不敢再去找你了,你演的那些电视电影上过的节目我都看过,你没学物理,还是可以那么厉害,一定会有特别多特别多人喜欢你。但我真正好起来了,我又想,再难我也要把死棋下活,你就当我是重新活过一次的人,我们重新认识,重新再喜欢上对方。”
陈琢是一个很少哭的人,拍哭戏是他最大的挑战。即使当年和宋朗辉分手,他也无非是失望,搬出去之后好长一段时间非常自闭,不愿意跟人说话,李决和邱启是那时候他唯一愿意开口的两个人。陈琢表达失望的方式也无非是让自己更冷冰冰,既然宋朗辉说不再相见,那他宁愿夜夜受美梦折磨也不回头,微信微博的签名档都只有一句: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但他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满脸都是泪水。
陈琢双腿都发软,这一天对他来说太过漫长了,不同人不同视角对那段故事的重述把他推进相同的痛苦之中。这些故事让他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他靠着墙坐下来,手撑在膝盖上掩住面颊,即使有支撑还是微微颤抖。事实上他的确差一点就要永永远远地失去眼前这个人,或者宋朗辉没能赢下来那一场不够美好的仗,败给自己的瘾头,没能走回他面前。并且他可能一直不知道真相,还以为宋朗辉眼前都是锦绣前程。
宋朗辉坦然而轻松地在他面前讲这一番故事,好像那些伤痛都过去了。宋朗辉蹲下身拉起他的手轻轻落下一个吻,眼里还是笑,手指温温柔柔地一点一点拂去陈琢脸上的眼泪,又紧紧握住陈琢。
陈琢的手被宋朗辉牵住,一双通红的眼茫然地看着宋朗辉,痛到想撞墙是什么痛法呢?被绳子绑住手的时候会想什么?陈琢不知道,他感受不到,他失眠过很久就已经觉得非常难受。他喜欢的这个男孩儿,哪怕分开以后他也永远祝福他的人生的这个人,他体会过的那些痛苦是什么样子呢?
陈琢突然向前俯身吻住宋朗辉,他膝盖发软没有力气支撑自己以至于慢慢跪了下来,他很少这样主动而汹涌地献吻,他像是现在才从后怕中清醒过来,除了唇齿相依,没有更好地证明眼前人存在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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