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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太子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就上了车,还特意将褥子往身边又叠了一层,才让她过来坐。见她立在车前有些出神,他却冲她笑道:“这车只怕不会很舒服,你忍一忍。”
程婉蕴就弯起眼睛笑了:“二爷别小看我,我很能吃苦的。”
然后她也二话不说就提起衣裙上了车。
这车是真的又晃又冷,胤礽便将程婉蕴紧紧搂在怀里,碧桃出门前给她塞了个小手炉,这会儿用着正好,程婉蕴将手炉放到太子爷的怀里,他又下意识拉过她的手捂着,两人都因对方的动作愣了愣,随后便相视而笑了。
他们这辆普普通通的骡车没有引起路人的注意,德柱在前头充当车夫,他们这辆骡车后头还有不少真的穿上粗布衣裳的亲兵不远不近地跟着,程怀靖就和石家两兄弟扮成了进城买菜的菜农,用扁担挑着两个草编箩筐,里头还放了几颗白菜。
骡车渐渐驶出了通州的城门,外头的景色一下就变得荒凉开阔了起来,远处青山重重,冷清凋残的寒树簇拥着蜿蜒向前的黄土官道,路上行人就少了很多,但偶尔能见到呼啸而过的驿马、背着重重柴火在大冬天赤脚走路的老人、以及赶着驮满货物的骡子的商贾。
胤礽盯着那老人冻得黑紫全是皲裂开血口子的脚底板看住了,直到骡车与那老人擦肩而过,他忽然开口和德柱说:“给那背柴的老翁送点银子。”
德柱愣了半晌,连忙让跟在附近的亲兵拿了钱回头去追。
程婉蕴也愣了一下,她忍下心尖一点酸涩,说:“二爷,救不过来的。”
她从小就知道,救不过来的,救了一个还有一个,救了两个还有千千万万……
“我知道。”骡车不远处,那老人被乔装的亲兵塞了一贯铜钱,已经哭着跪倒在雪地里,冲着他们的骡车不停磕头。但胤礽没敢回头去看,只是依旧望着前方好似瞧不见尽头的路,轻轻回答,“可已经见到了,就这样无动于衷地走了,若他不幸没熬过这个冬天,我会一直记得这件事。”
程婉蕴只能抓住他的手,她知道太子爷从皇城里走出来以后,必然会被刷新三观,这过程定然是痛苦又震撼的,而且余波不断,或许这次南巡会影响他一生也说不定。
但这些痛苦却会成为万民的希望。
之后大概走了一个时辰,骡车从还算宽敞的官道驶入泥泞的乡间小道,这路况更糟糕了,北风呼呼地吹着,分明是倒春寒的化雪天,正冷得出奇,但德柱却赶车赶出了一头汗。这小道一边是山一边是刚破冰的湍急江河,要是一不留神摔了车……
德柱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九族的结局。
幸好一路上没出什么岔子,因太子爷的命令,他们一路专捡偏僻山路走,转过山转过水,他们经过的第一个村庄是江边的小渔村,简陋的小码头边上,聚集着几个等船靠岸扛包挣辛苦钱的男人,远处便是安静地停放着渔船的江面,以及成片的吊脚楼。
村子里一开始是见不到多少人的,直到江边洗衣的几个妇人瞧见了他们,立刻就窃窃私语了起来,很快全村都被惊扰,几乎每家每户都冒出来几个脑袋,眼里十分好奇。
本想暗访民生但刚进村就被衣衫褴褛的村民包围的胤礽:“……”
程婉蕴真是拼命撇下嘴才没笑出声来——她是故意没告诉太子爷的。
这时候的村落大多闭塞得可怕,只要来了生人都会被人围观的,这也是程婉蕴支持太子爷不骑马不坐马车的原因,因为你会发觉一个村子恐怕连牛和骡子都没几头,更别提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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