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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真是这么不凑巧,要让他找到最后?
但如果杨剪真的在那里——第七所,青岗中学——再要他绕上一个月的远,李白也愿意。
唐僧那种有慧根有帮手的取经也得八十一难,他这才多少啊。
好在老天这回比较讲究诚信,当李白站在那扇简陋的校门口,他还未进去,就看到了“想见的人”。
杨剪穿着白衬衫,黑裤子,头发有点长了,被风吹得翘起来,正跟一群孩子一起踢一只小小的皮球。刚下过雨,球在土地上越滚越脏,孩子们男孩女孩都有,却是推推搡搡,不亦乐乎。踢了没一会儿又改打篮球,还是原先的那个皮球,已经旧得弹性不佳,小孩拍起来得用很大力气,杨剪让着他们,抱起瘦小的让他们玩扣篮,手和他们的一样,被染得黑黑的,白衬衫也被拍上很多孩子们的泥手印。
原先的竞技变成游戏,却好像更吸引人了一点。四周的校舍都静悄悄的,只有操场那一小块热闹,好像其他孩子也全都聚在这儿,围成一个大圈,欢呼,起哄,没来由地蹦蹦跳跳,孩子们就是这样,还有几个一同围观的大人,都笑眯眯的,大概都是老师,有一个穿夹克衫的驼背老头,一个盘着灰白头发带袖套的老妇,还有一个扎马尾穿毛衣裙的年轻女人。
杨剪也在笑,很开怀,个子高高的,还比以前更瘦了一点,在那一堆人中间,哪怕隔着人墙,李白也能清楚地把他框在眼里。
三年,四个月,五天,二零零七年十月十二到二零一一年三月十七,超过了一千二百个日子……每一天不是过去了,而是化成无事可记的白纸,叠在李白肩上,泡上胶水层层紧贴,早已密不透风。此时它们却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李白抖抖肩膀就再也不剩。
这三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等待,寻找,找不到时的烟灰和眼泪,好像都没存在过,没造成任何意义,也不必再提了。李白的眼睛只能看见杨剪了。
然而看了一会儿,李白就转身走了,那些欢笑在身后远去,好像没过多久,运动会就真的停了下来。他的手插在裤兜里,隔着牛仔料把大腿掐出了肿包,火辣辣地疼,却没办法提起自己的肌肉,再返回去,迈进校园半步。
仍有诅咒挡他。仍有名为“再也不见”的谶言。仍有那条不知是厌恶还是思念的河,不,那是一条江一片海吧!随时要淹没他,从漫过脚背开始。他还是无法望着杨剪并保持平静。
但他至少可以遵守自己的承诺,在来不及之前离开。
大巴要到晚八点才有一班,只是等待的那段时间比较难熬罢了。李白蹲在车站角落,脚下踩着湿泥,伞缘滴着雨水,行李只有小小一包,他变成一只蘑菇。阴暗潮湿才适合他,不敢站出去,他怕杨剪会找来,但事实上是没有,雨越下越大,连等车的都只有他一个,这似乎让他感觉好了不少。
杨剪还活着,好像还很快乐,终于被他找到了,他也如愿以偿地看了几眼。好多眼。没有造成任何尴尬与不愉快。
这不就是他想要的吗?
李白坐车去了成都,在最大的商场里购物,攒了五个箱子。在收到通知回往剧组前,他把它们一并寄了出去。先前在青岗中学门口看到了义务教育宣传单,红字标语写着“今天辍学的孩子就是明天的困难户”,单子左下角有联系电话,抬头是“杨老师”,李白没有拍,而是把那张纸直接撕了下来。
在邮局他照着它填写完毕,又跟宝贝似的夹回本子里。
“一定要送到啊,尤其这个,千万不能丢了,”他拍了拍放在最上层的小纸箱,冲工作人员笑,“谢谢您了。”
复工之后李白没跟祝炎棠提起过这一趟的经历,因为他知道这必然会遭到嘲笑,而他与杨剪之间的事明明不是一句犹豫怯懦就能概括的。不过祝炎棠似乎也并不关心,刚做完手术还没多久,他打着封闭针坚持工作,在戏上还好,下了戏之后始终闷闷不乐。那段时间正好拍到主角屡遭挫败,理想破灭,最终跳崖,李白时常担心这人入戏太深把自己小命弄没了,要是祝炎棠真有这个想法,他也很乐于进行必要的交流,毕竟在这方面他有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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