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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京后,遗憾的是邢文易琐事缠身,他难得来一趟,实在是难辞交际。在邢文易有空作伴之前,玉知就只能以酒店为圆心逛一逛。酒店靠近大学,来来往往都是留校的学生,玉知在沿街的店里点了杯奶茶,眼睛一瞬不眨看着窗外。
大学真好啊。宣城也有两个大学,不过一来离她住的地方很远,她没去过,二来不是重点大学,老师总把“不好好读书”和“读本地大学”在嘴边挂钩,搞得大家偏见很深,路过时心里也轻蔑,好像多看一眼校门都折损考运。
至于北京的大学,倒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大家是看流星雨、小时代长大的,影视作品堆砌了太多不切实际的幻想,总以为大学生外表多么光鲜亮丽,生活多么丰富多彩……实际一看,大多还是朴素的年轻人,偶尔有两个时髦漂亮的,也没有到惊为天人的程度。
不过氛围确实很好,玉知还从没来过这种青年人扎堆的地方,一切都和平日的生活场景有微妙的区别,这儿就像一个乌托邦似的,人与人之间有礼貌又和谐,嘴里讲的也是她没听过的东西,大学的课业、社团活动、假期去哪儿聚逛吃,离中学生好像很遥远——但想一想,居然只相隔了六岁。小学六年一晃而过,而从现在往后数六年,居然可以改变这么多东西,让孩子变成一个像模像样的“大人”?她六年后也会变成这些大学生中的一员吗?
那她会成为什么样的大学生?她想要学什么呢?玉知端着快喝完的奶茶走出店门,起初的新奇、兴奋已经被取代,越往前一步迷茫越深重一分,甚至感到难言的虚无。手机响铃,她从口袋里找出来,看见屏幕上显示“爸爸”。
接通以后邢文易的声音传来:“不要动,我在对面,现在过来。”
玉知立刻抬眼去找,真在马路对面寻见一个高大的人影。邢文易遥遥地向她招手,她心里突然涌出一股无名的欢快,也朝他挥手。两个笨蛋这样隔着路浪费二十秒,邢文易总算走上天桥,朝她赶来。
玉知看见他从桥上下来,没忍住往前走了几步迎住他,手顺势挽住他的胳膊。来得真好,她心里忍不住想。这会儿谁来都抵不上他,爸爸一闯进她的视野,一下就把那些虚无的东西冲淡,家人是踏实的,她又回到脚踏实地的生活中了。
天气转暖,邢文易今天穿得斯文,一件清清爽爽的深蓝色衬衫,看起来不像打铁的,像个教授。玉知挽着他胳膊,与有荣焉,瞧瞧,这可是我的博士爸爸!哪怕知道他当了厂长,她也没这么自豪过。
玉知心理活动丰富,眼珠也滴溜溜地转,问他:“你的事都处理完了?”她这话问得隔了一层,实际上是为了试探他有没有闲功夫陪她玩。
“差不多了。”邢文易想和她分享自己的事,但是突然住了嘴,那对她来说恐怕都是些很无聊的东西。于是话到嘴边拐了弯,他问她:“你吃了什么没有?肚子饿不饿?”
“我就喝了杯奶茶,等你呢。”玉知摇了一下杯子给他看,里头已经空了,只剩几颗寂寞的珍珠在打滚:“我们找个地方吃饭吧。”
“对,对。吃饭是头等大事。”邢文易也肚子空空,谈话的时候精神集中,松懈下来才觉得饿得发慌。他和玉知往前走,想从口袋里拿手机,突然意识到玉知挽着他的胳膊,又牵着他的手,本能觉得有些不合适,大马路上呢,这么亲近。
但是他就只是看了一眼,终究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就这样一直走到餐馆里头才撒开。
服务员把菜单递到桌上,邢文易手指摁着打了个旋,推给对面的女儿,让她点。玉知扫了一路,勾了两个炒菜,他补了一个蔬菜一个汤。等菜的间隙,玉知突然开口对爸说:“我以后也考到这边来怎么样?”
“考这里?”邢文易抬了下眼皮多看了她一眼:“你是看到大学什么样了,突然心血来潮了?”
“不是…也算是吧。就是刚刚……”玉知有点儿难为情似的,看了看邢文易又把视线挪回自己纠结的手指上,话也不由自主地打结巴:“我刚刚突然觉得,挺迷茫的。”
“我刚刚坐在路边往外看……就在想,我以后是什么样呢?我想读什么学校,想读什么专业?想做什么工作?”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以前从来没很深入地想过。”她忍不住长长叹了声气:“你以前是怎么确定自己要打……炼钢的?”
玉知把“打铁”两个字咽下,可是音出了一半,看见对面邢文易敏感地抬了一下眉毛,赶紧换了个体面点儿的说法。
“早先我不是想进钢铁厂的,是想去矿上。我小时候,最热闹的地方是锰矿。那时候矿上人多,热闹,效益好,厂门口什么都有。我和你姑姑只要去了,二舅公就会给我们买冰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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